馬航MH370濟南一位乘客家屬們的247天記憶
2014年11月9日，馬航MH370飛機失聯已整整247天。9月26日上午，62歲的文萬成接到一名銀行工作人員的電話，稱他的兒子文永勝已逾期6個月未償還房貸，已向其發出債務逾期催款單，而這位“老濟南”開車帶著老伴李繼平在市區兜了3個圈仍沒找到銀行。在3月8日的凌晨，兒子文永勝與238人隨著馬航MH370飛機一起失聯。眼前的3張來自銀行、公積金以及開發商的貸款催款單，似乎還在證明文永勝的存在……
最后的聲音
登機前，他在朋友圈發了最后一條微信：“家鄉雖有霾，但有家人做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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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7日下午，文永勝和王春勇早早來到馬來西亞吉隆坡國際機場候機。為了出售山東高速濟南投資建設有限公司西客站的地產項目，作為總經理助理的他和法律顧問王春勇在馬來西亞進行了4天的商務洽談。登機前，他在朋友圈發了最后一條微信：“家鄉雖有霾，但有家人做的飯菜”。
畫外音：3月8日00：42，載有文永勝共154名中國人的馬航MH370航班起飛，原定6：30在北京著陸，但飛機約01：20在越南胡志明市管制區同管制部門失去通訊聯絡，同時失去雷達信號，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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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早上7點，文萬成起床后按照慣例看新聞，看到了飛機失聯的消息。他趕緊打電話聯系兒媳婦，并確定了兒子的確乘坐該架飛機。那一刻，文萬成傻掉了。
畫外音：3月9日，留下兒媳婦照看孫子、孫女，老兩口與文永勝公司的5名同事趕到了北京。在行李箱里，李繼平裝滿了老伴和兒子的衣物，她怕“兒子覺得冷”，卻沒有記著給自己帶上一件。
老兩口在北京一呆就是兩個月，在這里他們的心臟時刻經受著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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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370失聯的最初幾天，各種信息在家屬中不停地傳播，有的家屬據說打通了飛機上乘客的電話，這讓文萬成激動不已；有消息稱飛機已經墜毀，但由于缺乏證據，并沒有觸動文萬成的神經。這段時間，李繼平一直穿著一件其他家屬制作的紅色祈福T恤衫，默默地盼著兒子歸來。
畫外音：3月25日，馬來西亞航空公司召開新聞發布會，稱基于已有的證據，馬航表示已經接受關于馬來政府發布的聲明，確認飛機已經失事，所有機上人員無一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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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新聞發布會10點舉行，文萬成9點就出門，“在現場很多醫護人員都已經到位了，擔架、急救箱都擺在地上”，他已經預感到新聞發布會的內容。發布會宣布無人幸存后，很多家屬號啕痛哭，但文萬成卻很冷靜，他認為連飛機殘骸都沒找到就宣布無人幸存有些為時尚早，事件后續的發展也證明了他的判斷。
畫外音：5月2日，老兩口從北京回到濟南。兩個多月的煎熬，讓患有糖尿病的文萬成腳腫得不成樣子，頭頂也出現了禿斑；李繼平得了狂躁癥，心情壓抑時就會大喊大叫，終日流淚，導致眼底動脈硬化。
平靜的奢望
“如果用我的生命換兒子的生命，我連眼睛都不會眨。”李繼平突然間散發出一種平靜的力量，“我始終相信，兒子會回來，我要給他做最喜歡吃的水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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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飛機失聯已兩個多月。因為不滿馬航搜尋進展，夫妻倆再次趕到北京，向馬航提出加快搜尋的訴求。這次，已沒有人安排住高檔的北京麗都酒店，夫妻倆不得不租住旅館。絕大部分時間，文萬成用剛剛購買的筆記本電腦搜尋各種馬航失聯的新消息，和家屬溝通想法。
李繼平吃不慣飯店飯菜，別人送了一個小電鍋，她就想著法子燉東西吃，“鍋太小沒法炒，就算能炒油煙太大，旅館也不同意。”
畫外音：這一呆就是3個多月，他們害怕親戚朋友的慰問，每一句安慰都會擊垮倆人不堪一擊的心理防線；他們更害怕影響孫子孫女，7歲的孫女看到他們哭都會沉默不語，1歲多的孫子還不太懂事，但經常指著父親常呆的書房喊“爸爸”。為文永勝接生的奶奶已經87歲，至今不知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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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家趕來照顧兒媳婦的生活，原先的房子已住不開，文萬成不得不把文永勝貸款購買的二層別墅簡單裝修住了進去。
偌大的客廳只在東邊靠墻的地方擺著一張桌子、一張茶幾和4把椅子，西側有一個折疊式的柜子和一臺沒有放置水桶的舊飲水機，門口放置了兩臺“車”，一輛有些年歲的獨輪推車，另一輛是孫子絢紫色顏色鮮艷的電動汽車，兩張全家福照片被放在不顯眼的一角，照片中的文永勝微笑著攬著妻兒。
畫外音：在父母的眼中，36歲的文永勝干練、優秀，不多說話，30歲出頭已是業內精英。前幾年，他從北京理工大學MBA深造畢業。按照他的計劃，腿腳不方便的父母會住在剛買的別墅一樓，他們一家四口住在二樓，共享天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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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厚的收入讓一家人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忙碌的他經常凌晨才回家。不管多晚，李繼平都會等兒子回來。夏天，她會悄悄在兒子床邊擺上換洗的衣物。冬天，兒子出門前，她會將暖氣片上烤得熱熱的鞋墊放到兒子鞋里。
文永勝出差當天的情景，清晰地刻在李繼平的腦海里。兒子出差時候穿了一身正裝，整潔的西褲、修身的馬甲，李繼平覺得兒子又帥了不少，那天，她目送著兒子坐車離去，直到車輛駛離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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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親眼里，兒子孝順、有出息。在出事前一個月，兒子利用春節假期帶著文萬成和孫女去了一趟香港玩，“讓從沒坐過飛機的爸爸坐次飛機”。“那天兒子還特意讓孫女把靠窗的位置讓給了我。”從飛機起飛到降落，文萬成感受著第一次坐飛機的新鮮，落地后，文萬成覺得飛機“安全的不得了”。
畫外音：飛機失聯打亂了一家人的生活。老兩口的退休工資加起來不夠還房貸，兒媳婦工資還得用在孫子孫女身上。“我手里還有四五萬元，但我得留著以后打官司維權用。”文萬成說，目前為止，只有兒子公司給了2萬元慰問金，家里已入不敷出。
得不到的回復
11月4日，文萬成忍不住給兒子發微信，“兒子你在哪？”但沒有回復。他經常想，3月8日那一天，馬航MH370已經降落在某處。他的兒子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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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印度洋尋找飛機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飛機飛不到那里。”文萬成拿著圓規在兒子之前使用的iPad上畫出他認為飛機應該存在的地方。按照飛機加滿油的狀態，每小時879公里的飛行速度，他已無數次計算過，“為什么那些專家就算不出來？或者是為了隱瞞什么？”
畫外音：為了掌握第一手信息，文萬成學會了使用微信、QQ和iPad。短短的幾個月，已經對南海、印度洋等區域了如指掌。他說，這都是被逼出來的，自己不學，誰也幫不了你。鏡頭 2
9月的一天，習慣撥打兒子手機的夫妻倆發現手機欠費停機了，倆人趕緊去交了3000元話費。雖然每次文萬成撥打兒子的手機號，都會提示暫時無法接通，但他感覺那時距兒子很近，說不定電話那頭會傳來期盼已久的聲音。所以，兩人手頭再緊也不能讓手機停機。鏡頭 3
9月18日，老兩口第3次前往北京，全權委托有著“航空案第一律師”的張起淮代理此事。張起淮是全國頗有名氣的律師，曾代理過包頭空難、釜山空難、印尼墜機等多起空難的人身賠償案件。
當天晚上，老兩口趕回了濟南，為了不影響家人的情緒，文萬成在進門時唱起了歌，“讓奶奶親親腳丫子”，李繼平抓著一歲多孫子的腳丫放在自己的臉上，就在這一刻，李繼平再也堅持不住，“奶奶沒找著爸爸……”
畫外音：淚水里夾雜著尋找兒子8個月里的悲傷與無助。老兩口覺得，沒找回兒子對不起這個家。
很多人覺得，馬航MH370事件過去這么久，乘客家屬都應適應了親人的離開，開始了新的生活，但事實并非如此。李繼平說，每天心都是懸著的，每過一天，心也揪得更緊。鏡頭 4
文萬成找過銀行，但還是得到必須繳納欠款的消息，沒有商量的余地。他希望銀行針對兒子的特殊情況通融一下，能等到MH370一事有了定論。銀行表示，他們必須按照制度辦事，分行也曾將文永勝貸款一事向上級部門進行匯報，但并沒有得到有效的回復。
在文萬成一籌莫展之際，代理律師張起淮為文永勝代付了4萬多元的銀行欠款，并提出幫助償還每月的貸款，但文萬成并不想欠別人太多。目前，文萬成夫婦將尋找兒子的希望寄托給了律師，對他們來說賠償是次要的，能找回兒子比什么都強。
畫外音：然而，247天過去了，馬航MH370失聯者家屬的訴求已經產生了分歧。很多家庭已經動搖，將重心轉移到了索賠上，他們更為糾結的是具體的賠償金額。
3月2日，文永勝給兒子過完了一歲生日后動身前往馬來西亞，當時兒子還不會說話，只會叫“爸爸”。如今，兒子已經學會了說話，下一個生日，也許他能得到自己父親的確切消息……
延伸閱讀
● 家屬提出訴請
MH370航班上一名乘客的家屬2014年3月25日向美國一家法院提出訴請，要求馬航和飛機制造商波音公司公布26項相關信息。馬航和波音公司累計將面臨15億美元的訴訟，這是第一起針對MH370失聯事件的訴訟。
● 懸賞線人
英國《衛報》8日報道，馬航MH370客機部分失蹤乘客的家屬由于對當局失去信心，準備出巨資鼓勵“線人”站出來提供有效線索，以便破解飛機失蹤之謎。
8日，家屬們舉辦了一場公開籌款活動，目標500萬美元。他們打算將募集來的錢作為酬金，獎勵給知道飛機下落的任何一位“線人”。
● 事后賠償
2014年5月3日上午11點，馬航發布聲明稱，馬航家屬支持中心代表已經與失聯航班MH370乘客的直系近親家屬聯系，著手開展預付賠償金事宜。馬航方面表示，會在其返鄉之后，向每位乘客的直系親近家屬預先付款5萬美元，這筆款額并不影響家屬后面依法索賠的權利，但將計入最終賠償金。
失聯時間軸3月
8日
馬航發布航班失聯官方消息。中國民航局空管局證實MH370航班在越南胡志明市管制區同管制部門失去通訊聯絡，并失去雷達信號，同時客機未進入我國空管情報區。
14日
兩名熟悉馬航失聯客機調查的消息人士透露，客機8日凌晨在馬來半島東側海域失聯后不到一小時，一個疑似失聯客機的飛行目標在馬來半島西側先后通過兩個導航點，最后向印度洋方向飛去。
15日
國際海事衛星組織說，該組織在這架飛機失聯后至少5小時，還曾收到過其發送的自動信號。
27日
中國一架伊爾—76、雪龍號等飛機艦船到達疑似海域；馬方確認珀斯以西海域發現122塊碎片；澳海事局稱搜索目擊到3個物體。
31日
馬來西亞交通部3月31日晚發布公告，證實MH370駕駛艙和塔臺的最后對話內容是“晚安，馬來西亞370”。4月12日
CNN援引馬來政府官員及其他消息源稱，MH370穿越馬來半島時，曾在軍用雷達上消失約222公里，這意味著飛機曾降至1200-1500米。最后與塔臺通話的是機長扎哈里，而不是此前媒體報道的副機長。
14日
自從8日海盾號再次兩度收到疑似黑匣子信號后，迄今為止再無音信，有分析認為黑匣子電池可能已經耗盡電力。盡管如此，搜索人員還是在進行緊張的搜索，希望能夠找到MH370的確切位置。5月
馬來西亞代交通部長希山慕丁表示，不會在調查馬航MH370事件過程中向乘客家屬公布搜索數據。6月
馬來西亞航空公司失聯航班MH370的搜索人員認為，飛機缺氧導致機組人員失去意識是這架航班消失的最可能原因。8月
2014年8月31日，馬來西亞交通部長廖中萊表示，馬航MH370客機的搜尋工作目前已經進入第二階段，搜索單位已經鑒定58個可能有飛機殘骸的印度洋海域。
10月
在中斷4個月后，馬航MH370航班的搜尋工作在南印度洋一片6萬平方公里的海域重新開始。
11月
澳大利亞聯合協調中心在11月5日稱，馬航MH370的海底搜尋工作可能會因為惡劣的天氣條件受到影響。澳大利亞船只“GO鳳凰號”也加入到了搜尋的隊伍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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