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的性侵:午夜航班 獨自飛行女性成為首選?
拉悅說,這些受害者的共同點:都是女性,一個人獨自飛行,午夜航班;那些性侵嫌犯的共同點:采用某種輔助睡眠的方式,常常雙腿蓋了一條毛毯(可能是方便自慰或遮掩接下來的性侵動作)——拉悅遭遇的那個變態用的是他自己的夾克衫。

*注:這是長篇重磅調查報道,全文約4500字,閱讀約需10分鐘。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本文所用照片均為資料圖片,非實圖。
美國女孩達娜覺得人生從未如此激動過。
今年4月,她獲得了“夢幻工作”:在一家國際旅行公司成為銷售人員。跟其他員工一樣,她能到德國科隆的公司總部接受員工培訓。
5月7日,她抵達美國新澤西州紐瓦克自由國際機場,這是她第一次搭乘國際航班,“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這是美聯航960航班,目的地是德國法蘭克福。達娜在機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很快,她注意到了自己鄰座的男人。
他不停地抖腿,達娜說:“我當時覺得他是不是有些緊張。”她同時在心里祈禱,但愿這個緊張的家伙不會干擾她在機上的睡眠,“我可不想到了德國倒時差,我聽過倒時差但從未有過這種經歷”。
達娜跟空姐要了兩小杯紅酒,還有一些牛肉干,打開了前方座椅靠背的顯示屏,挑了一部播放時間最長的電影,《荒野獵人》(播放時長約156分鐘),希望自己能盡快入眠。

很快,她又注意到了鄰座的那個男人,他用機上毛毯蓋住了雙腿,臉朝向達娜,指了指襠部,說“躺在我腿上”。
達娜說:“我當時半睡半醒,根本不想被人打擾。所以只是給他回了一個怪異的表情,然后說‘不’。我覺得這家伙怪怪的。”(為了保護達娜的隱私,本文故意省略了她的姓氏)
昏昏沉沉之際,這男人又把達娜弄醒了,她盯著他,他似乎收斂了一點。達娜回憶說,此時,航班正飛行在大西洋上空,機艙里的燈都關了,周圍其他乘客看起來都已經入睡。她不確定當時是幾點,因為太累了,所以自己很快又昏睡過去。
突然,一陣刺痛把達娜驚醒。接下來這一幕,可能讓讀者感到惡心和憤怒:鄰座男人正在用手隔著衣服侵犯達娜的胸部,手指用力捏她的乳頭。
她突然驚醒并直起身,條件反射般尖叫了起來,那男人似乎被嚇倒了、倒吸一口冷氣說:“哦,對不起!對不起!”
達娜接受美國Slate雜志采訪時說,她認為此男子在撫摸她。達娜趕緊去找機組人員,其中一位男空乘是來自美聯航的伙伴德國漢莎航空公司,另一位是空姐。空姐有點不信地反問:“你‘認為’他在撫摸你?”
達娜答的很堅決:“不是認為,他真的在摸我,真的!”她心里疑惑,為什么空姐要帶著不信任的口吻來質問自己。
空姐讓達娜回到座位上,但她拒絕了,她還建議機組人員,最好把那男人鄰座的另一位女孩也調整座位,這個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來歲。
男空乘離開幾分鐘后再次返回,他告訴達娜:“我已經朝那男子咆哮了一通。”機組人員還告訴達娜,那男子起初假裝睡著了,后來向機組人員乞求:“求求你們別逮捕我。這是意外。”
達娜說:“我聽到這種說法,頭馬上就炸了。(這意味著)他剛剛承認做了這種事,真的發生了這種事。”達娜隨后放聲哭泣。
機組人員為達娜在商務艙找了一個新座位,她坐下發現周圍的乘客都在打呼嚕。她跟每一位路過的機組人員都反映自己遭到性侵犯,然后所有機組人員的反應都是“給我送來了各種免費零食、點心和飲料,努力讓我開心一點”。

達娜說,她覺得機組人員聽完她的反映后好像都是一個回應:“天哪,那個混蛋!你需要再來點酒嗎?”
有一位德國籍的空乘向達娜解釋:“有時,有乘客會趁人睡著了伸出‘咸豬手’”、“印度男人經常這么干”(達娜說,她鄰座那個嫌疑男子的英語口音像是南亞人)。
達娜心情平靜下來后,她走到頭等艙那邊的乘務員工作區問:“你們準備怎么對付侵犯我的那個男人?”按照達娜的說法,空乘人員只是盯著前方、沒有理她。
有一位美國籍的空姐比較熱心腸,她私下告訴達娜,機組已經把那男子列入了公司的“名單”。達娜說,她后來咨詢了航空界人士,沒有一位知道這個“名單”是什么意思。
這位空姐還用手機拍下一張性侵嫌犯的照片。達娜說:“她看起來是真正關心我的人,所以我問她,你會怎么處理?她告訴我,航班降落后,她會向漢莎航空地面機構報告。”
不過,航班降落后,達娜發現不對勁,“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發現一個個乘客下機,他們竟然讓那男人也下了飛機!”她隨后到機場的漢莎航空服務處反應情況,那個男性工作人員聽完后非常生氣,問我“你為什么不在航班著陸前報告”?我回答:“我向機組人員報告了!”顯然,機組人員并未通過無線電跟地面反應此事。
隨后,地面這個漢莎航空的男工作人員說,由于未能提前報警讓警方登機檢查取證,加上嫌犯已經下機,其他目擊者也已下機離開,這件事很可能不了了之。接下來幾個小時、幾天和幾周內,她從法蘭克福機場安全人員、科隆警方以及返回美國后的FBI等處,都聽到了大同小異的答案。
達娜說,她最后一次見到事發航班的機組人員,是那位熱心的美國籍空姐,“當時我在機場向警察講述情況,她經過時拍了拍窗戶說‘我有一張嫌犯的照片’,她可能覺得這是她能幫我的唯一方式。我認為她是真的想幫我,但不走運的是,機組人員沒有接受過如何處置機上性侵犯類似事件的相關培訓。”
達娜的故事講完了。你知不知道,在萬米高空,有多少乘機女性曾遭遇達娜那樣的窘境和委屈?機上性侵犯事件發生的多不多?
這些問題很難回答,美國Slate雜志記者花了兩個月時間,嘗試從美國聯邦機構、航空公司代表處等三家機構獲得相關信息。
FBI(美國聯邦調查局)一位發言人回應說,根據統計,2015年,FBI公開調查的航班性侵案有40件;2016年1月1日至今,這一數字是37件。不過,FBI目前并未把機上性侵嫌犯的資料納入“統一犯罪報告”(Uniform Crime Report)——這份報告搜集了全美各種犯罪數據。
很難統計那些由機場安全人員、地方警局介入調查的機上性侵案件數量,因為這些案件未進入FBI統計的數據庫。檔案顯示,2014年至少有4起機上性侵案發生在飛往里根華盛頓國際機場、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的航班上,美國國會女眾議員埃莉諾·赫姆斯·諾頓曾試圖發起議案,強制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把機上性侵案進行詳細統計——根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的說法,這意味著整個美國尚無一個聯邦部門對機上性侵案進行統計。
此外,有很多機上性侵案因乘客未舉報。就算政府部門有統計數字,也可能大大少于實際發生的案例。根據記者調查,美國所有航空公司目前都不共享這類性侵嫌犯的資料。關于上文所述的達娜遭性侵的故事,美聯航拒絕對媒體作出任何回應,它的伙伴德國漢莎航空公司則證實:達娜已經向美聯航報告了此事,但“無法就事件進展發表更多消息和評論”。
這篇新聞報道表明,女性在航班上遭遇性侵、猥褻等事件后,很可能得不到及時快速公正處理。過往公開新聞報道里的案例也表明了這一點。
2014年8月,一名46歲天主教神父被指控在從美國賓夕法尼亞飛往洛杉磯的午夜航班上,撫摸鄰座女性的“胸部、大腿內側和腹股溝”。他隨后向警方交代“自己酷愛與女性‘舒適飛行’”。

2014年10月,從美國夏威夷飛往日本的航班上,一名夏威夷男子(上圖)企圖在機上洗手間強暴一位女乘客,幸虧其他乘客及時發現撞開廁所門才阻止了強暴事件發生;2015年,一位美國新澤西州女乘客從迪拜飛往美國肯尼迪國際機場,睡醒后發現下體疼痛、內褲已被移位且污濁一片,事后調查表明,鄰座男子從她包里偷了一瓶潤膚乳并倒在她兩腿之間……
2016年6月,《華盛頓郵報》披露了一起13歲女生在機上遭遇性侵案件,事發時航班由美國達拉斯飛俄勒岡州波特蘭。她的律師說,此案曝光后,有接近50位女性打電話、發郵件找到他,講述自己在機上遭遇性侵的故事,希望律師能為自己討回公道。

美國女性博客寫手拉悅說,2011年她在博客曝光自己在洛杉磯飛芝加哥航班上遭性侵犯的經歷后,至少聽到有10個受害者的故事。那些受害者因為隱私等原因未報案,但愿意跟拉悅這樣同是受害者的女性講述。
拉悅說,這些受害者的共同點:都是女性,一個人獨自飛行,午夜航班;那些性侵嫌犯的共同點:采用某種輔助睡眠的方式,常常雙腿蓋了一條毛毯(可能是方便自慰或遮掩接下來的性侵動作)——拉悅遭遇的那個變態用的是他自己的夾克衫。
她還說,如果是兩邊都有人的中間位置或靠窗位置,會讓女性受害者覺得“被困住了”。拉悅說,她當時沒有向機組人員報告遭遇性侵威脅,因為她是靠窗位置、要擠著那個變態男才能走到過道上——想想變態佬倒在她大腿內側那些潤膚乳吧……
女乘客盡量避開午夜航班和變態佬喜歡的座位,可以最大限度自保,但是,機上安全顯然應該由航空公司、安全人員和警方負責。但根據采訪,絕大多數航空公司都沒有制訂針對機上性侵案的應對方案,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鐵證,目前“女性在機上遭遇性侵可能面臨侵了白侵的尷尬”。
美國空乘協會的總裁莎拉·尼爾森說:“我認為所有航空公司都沒有訓練空乘人員如何應對機上性侵案,整個航空業都如此。我們有對機上遭遇各種襲擊時一些原則性規則,但是沒有培訓,也沒有可操作的細化條款——尤其是面臨性侵事件時。”
做了20年空姐的希瑟說,她曾被乘客撫摸騷擾,“我從未聽過或接受如何應對性侵的培訓”。在達娜遭性侵事件中,美聯航拒絕回應空乘人員是否接受過相關應對培訓,它的合作伙伴德國漢莎航空則回應稱“只接受過應對即時進攻性襲擊的培訓”。
達娜的不幸本來可以避免,空乘人員可以及時向機長報告——機長是有權跟地面通訊的人。在極端情況下,如果機上乘客或空乘人員的安全受到迫在眉睫的威脅,機長可以決定改變航線、返航、備降等。
空姐希瑟說,遺憾的是,在很多航班上,空乘和機長的溝通并不是那么順暢,機長有最終決定權,且常常跟空乘的意見不太一致。
達娜遭性侵案件中,地面機構和警方也難辭其咎。美媒說,德國警方對性侵事件是出了名的“漠不關心”態度。達娜說,她在科隆警局聽到一句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話:“他們說,你身上發生的事僅僅是粗魯事件而已,就這樣算了吧,別放在心上。”

她回到美國后向FBI報告。FBI一位發言人說,FBI對機上性侵案很重視,常常會聯合其他部門辦案,但主要是調查發生在本土航班、美國領空上的性侵案。
達娜說,FBI的工作人員對她很友好,但是也在暗示她“要做好最壞打算,此事可能不了了之”(記者求證此事時,FBI說根據法律規定,它無權對個案發表評論)。FBI發言人說,處理此類案件的方法通常是,搜集相關證據和證詞,就算飛機已經降落、乘客已經離開,FBI也會努力尋找證據和目擊證人。
前述的性侵受害者拉悅說,為了避免“侵了白侵”,受害者在機上遭遇性侵后一定要即時報告,然后盡可能弄出大動靜,比如破口大罵等,這樣可以讓受害者有更多目擊證人。

記者調查發現,在如何應對機上性侵案時,美國聯邦航空局、運輸安全管理局、航空公司等部門之間存在“踢皮球”、推諉責任現象,聲稱此事不歸(或超出)自己管轄范圍。
航空公司在接到乘客遭遇性侵犯報告后,如何給她們調換座位(萬一滿載,或者是誣告呢)、機長是否要決定就近降落,都是“無章可循”的問題。最困難的是,機上性侵的證據問題,如果只有口供,沒有特別有力的證據,就算嫌犯被制伏、降落后被警方帶走,也很難定罪。
達娜還記得飛機上空乘安慰自己的話:“親愛的,別擔心,他還在飛機上,哪里都去不了”。但是幾個小時后,那個性侵嫌犯“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走了”。
機上性侵事件,難道就這樣成為地面機構和航空公司都沒法管的問題,讓嫌犯大搖大擺離開?
責編:xwxw
免責聲明:
凡本站及其子站注明“國際空港信息網”的稿件,其版權屬于國際空港信息網及其子站所有。其他媒體、網站或個人轉載使用時必須注明:“文章來源:國際空港信息網”。其他均轉載、編譯或摘編自其它媒體,轉載、編譯或摘編的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站對其真實性負責。其他媒體、網站或個人轉載使用時必須保留本站注明的文章來源。文章內容僅供參考,新聞糾錯 [email protected]
- 上一篇:希拉里新競選飛機亮相 機尾噴希拉里首字母H
- 下一篇:南航新疆:蝙蝠機長的西行漫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