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寫詩的機長詩人王峰

　　悲傷的人不會有過度的悲傷

　　——空中詩人王峰深秋短詩選輯

　　前段時間讀到一篇文章，寫的是聶樹斌案中的父親突發心臟病去世的報道。讀到人間的悲傷和悲傷后的堅強，讓我知道悲傷的人不會有過度的悲傷，就像聶母為了兒子的清白奔走萬里求訴，也如聶父得到兒子還原清白消息之后的仰天大哭。在這個時候，眼淚或許是倒流的，讓隱忍的眼淚倒流到內心去澆灌心頭最干涸的悲傷。當聶母看到唯一相依為命老伴也走了之后，也只是幾句幾乎沒有聲音的話：以前再苦，回家時總知道有一個人在等著，現在沒了，生活還要過下去……好在他爹攥著兒子清白無罪的判決書去了地下，可以告慰祖先了……

　　今天又讀到鐵凝主席的散文《何不就叫楊絳姐姐》，娓娓道來和楊絳先生的幾段溫馨往事，其中有一段寫到楊絳先生《我們仨》中的一段話：“我覺得我的心上給人捅了一下，綻出一個血泡，像一只飽含熱淚的眼睛”，送別女兒阿圓時，“我心上蓋滿了一只只飽含熱淚的眼睛，這時一起流下淚來”。這是百歲楊絳先生在失去丈夫后又痛失愛女時寫下的文字，同樣展現出內心深處的強大和堅毅。

　　我經常早晨七點準時起床到郊外慢跑，與其說是鍛煉身體，其實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停停走走，聽聽樹木斷裂的聲音，看看蝴蝶笨拙的飛翔，讓青草的氣息引領著我越來越柔和的目光……每每這個時候，我才感知到時光的倒流，眼前有了花開、有了岸邊。就即興寫下幾句心儀的文字，紀念一下重復的又從不一樣的清晨，就像詩人說過的：我不可能讓生命重來一次，但是我可以讓生命從文字里重來一次。

　　所以，在這即將離去的深秋，為了安慰背著西風的枯荷，為了祭奠奄奄一息的秋蟲，寫下這組深秋的短詩，向這些即將堅硬覆雪的事物立銘。

　　1.秋隕

　　一只超載起飛的蝴蝶

　　三步一搖

　　兩步一晃

　　奔向

　　深秋的最后一塊墓地

　　古老的天空掩面而泣

　　稀稀落落

　　意識模糊

　　水葬

　　最后幾款過度的悲傷

　　2.秋莆

　　這群

　　深陷水中的青鬃馬

　　在冰封到來之前

　　期待秋波

　　催發最后一輪突圍的奔涌

　　3.影子

　　清晨

　　朝陽在調試一部古老電影的花絮

　　鏡頭下

　　都是些詼諧搞怪的青春

　　黃昏

　　落日在剪輯一座帝國王朝的后記

　　山河間

　　一縷縷浴血奮戰的亡魂

　　正午

　　卑微的影子，蹲在干涸土地的身后

　　呵，這不正是我們中年嗎?

　　——

　　像一顆顆愁眉緊鎖的煙頭

　　4.腳印

　　如果說：

　　風的腳印是云

　　樹的腳印是根

　　那么

　　生命的腳印在哪里啊?

　　難道是：

　　這一茬深刨一茬的土地

　　和一季高過一季的秋天

　　5.秋衫

　　充滿天空的海

　　抑或

　　充滿海的天空

　　這種

　　蔚藍自由的錦緞

　　正是

　　宇宙自由蔚藍的秋衫

　　6.秋果

　　枝頭

　　扎堆的果兒

　　內心

　　妒火中燒

　　掣肘，擠兌

　　煽情，蠱惑

　　……

　　在酸溜溜的眼神之中

　　像一個告密者

　　被秋光羞得面紅耳赤

　　7.蚯蚓

　　死去

　　要深葬于土地

　　活著

　　也要隱姓埋名

　　這條

　　蜿蜒曲折的秘密

　　注定

　　見不得半點光陰

　　8·沙灘

　　沙灘

　　沒有記憶

　　它怕留下秘密

　　會滋生

　　更多的痛苦

　　干脆

　　隨波逐流

　　……

　　每一次覆蓋

　　就會重新獲得一次新生

　　9.光陰

　　杏子黃了

　　秋風

　　就急著準備離別的solo

　　這一季

　　光陰顯得缺斤少兩

　　故鄉的老屋

　　框住

　　永恒的黑白

　　他們的人生

　　從此

　　不分晝夜

　　10.玻璃

　　古埃及人

　　發現了玻璃

　　玻璃

　　發現了雨的悲傷

　　悲傷的原因

　　難道

　　僅僅因為沙漠的干渴嗎

　　《你寫下卑微的事物，蘊含巨大的生命力量》

　　--讀詩人王峰系列組詩《悲傷的人不會有過度的悲傷》隨感

　　王峰近期創作的這篇隨筆，以及秋意朦朧短詩組合，這就使人感到親切。他為我們提供的是一份個人的對自然的親歷和心靈的見證。

　　對于不受世俗的喧囂所左右， 在當下這個人情冷漠的世俗社會中，能遇到讓心靈感動的東西，在暗流涌動的大時代，碎片化的各種信息沖擊下，粗鄙的精神生活，已經成為絕大多數國人的新常態，我們接觸的真正打動內心的，實在是少得可憐，而王峰以詩意的悲憫之心，觸摸到這人間的悲歡離合的故事，借景抒懷，寫下了《悲傷的人不會有過度的悲傷》隨筆及秋意組詩，這首擁有八十八行的詩歌，寫下的都是卑微或尋常忽視的事物，如蝴蝶，秋蒲，腳印，影子，秋衫，秋果，蚯蚓等等，給我最大的感觸是通過詩人筆下的“卑微的事物”，深切感受到詩人對待平常人、平常事，以及最容易被人忽視的社會底層的人物及現象的疼惜和悲憫的情懷。詩人的人格和精神在作品的基調中透現出來，輕易就能打動讀者的心。

　　詩人筆下的“卑微的或尋常的事物”是：“深秋的最后一塊墓地”、“深陷水中的蘆葦蕩”、“干涸土地的身后”， “故鄉的老屋”及“玻璃上的雨滴”。這幾個意象是我們身邊最普通不過的東西，卻在詩人的筆下賦予了豐富的內涵，從而讓詩人寫下后，雖“表情平靜，心中卻無限感傷”。我讀著讀著，在盛中國的小提琴音樂《牧歌》《金色的秋天》旋律中，調動豐富的想象力，思索詩人與我一樣，因何而感傷，那對大地上的萬物，與行走的大地上的善良的人們，淡淡的愛與憂傷，瞬間共鳴，流淚在心田。

　　當我們明白這十首秋天的朦朧短詩，所要表達的幾個主要的意象與營造的意境，也就不難讀懂詩人王峰所要表述的詩歌內涵。“秋”在我們詩人的感知中認為：即是象征著世間萬物的，那些蓬勃的生命力，從生命的豆蔻年華，走向成熟與凋零;這秋詩中的詩人，眼中看到的事物，或是其內心深處情懷悲憫與冷清孤寂的一種心境;一層一層詩意的疊加，一個意象到另一個意象的靈動，表達出詩人，純潔高尚的靈魂，不沾染一絲世俗的塵埃，不受惡劣的浮云環境所左右，依然沒有泯滅做人的良知，而嗟嘆牽引的那些卑微事物(包括人類)的生命價值的沉思與追求。

　　詩歌是精神產物，最能代表詩人的內心境界。我想，只有具有足夠的謙卑和敬畏，領悟生活的真諦與大自然的熱愛，才能寫出如此打動人心的詩作。更能感受到詩人王峰提供給讀者的更廣闊的視覺空間和豐富的想象力，如果你愿意。還可以感受到一顆，悲憫而偉大的詩心。

　　點評人：于軍樂 詩人，詩歌評論人

　　2018年9月12日 滬上，蓬蒿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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